和孩子相处了一个寒假,中间发生的许多事情,让我即庆幸又遗憾,那些曾被我们忽视的小事情,或许正是改变孩子一生的节点,只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意识到。
前段时间,有个亲戚的孩子突然休学了,父母使尽各种手段都不愿意去学校,后来医生检查说是青春期狂躁症,家里就给办了休学。期间有段时间和我接触过,平日里是一个有礼貌的乖孩子,和父母发生冲突的时候,却又像个发疯的小狮子,任谁都驾驭不住。我和这个孩子每天晚上一起出去散步,大多数时间是我挑起话题,让孩子随心所欲地聊。其间,他聊起两件事,让我印象深刻。
一件事是他上初二的时候,有一次在学校和同学发生冲突,校方要求双方家长到校调解,对方同学的家长比较嚣张,说了一些以后走着瞧之类的话,在他心中愤愤不平的时候,母亲却显得胆小软弱,甚至要求他不要惹事生非。从那以后,他在学校里遇到类似问题就不再向母亲求助了,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他认为周围孩子都欺软怕硬的,只有用强硬的手段才能回击那些对他的欺凌。可想而知,他和宿舍内的同学相处并不融洽,后来宁可每天辛苦赶很远的路走读,再不愿意回宿舍了。
这个孩子的母亲几乎是全职陪读的,从小学开始直到初中三年都是母亲接送上学、补课、培训,无微不至地守护着孩子的每一天。也许这位母亲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一句很多家长都会随口说出的不要惹事生非的话,竟会让孩子从此与他渐行渐远。后来,我曾经很委婉地向他父母提起过此事,那位母亲先是错愕,紧接着又急急忙忙地替自己辩解,我只好按压着内心深处的遗憾,告诉自己没有谁天生就会做父母。
类似的情况儿子是在小学的时候遇到过, 一次是他作为班干部批评班组一位小男生,后来被那位男生叫来同校高年级的哥哥把儿子教训了一顿。当他告诉我这件事的之后,我打算去见一下那位同学的家长,孩子拦住了我,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再惹来那位哥哥的报复,我正重地问他是否坚持这样的选择,如果是这样,他就不要觉得委屈。还有一件事大约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被同班的一位女生扇了一记耳光,我知道后当即就要去学校找班主任和学生家长,儿子又一次拦住我,说这位女生的妈妈是他们学校的一位领导,平日里这个女生在班级一贯地欺负同学,还有男生被他压在身子下面反绞手臂不敢吭声的,这次老师已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狠狠地批评过她了。我当时告诉他不要害怕,任何时候都有讲理的地方,我也有能力为他讨回公道,就算是让儿子转学也不会让白白受这样的欺负,如果学校领导如此纵容自己的孩子,那她就不配为人师表。在儿子的坚持下,我没有去找老师,但是我也教育他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任何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妈妈,我永远是他坚强的后盾。
三年级的暑假开始,我送儿子参加了一个篮球班,希望这种对抗性的运动能让从身体到心理上都能得到锻炼。一直到初二下学期学习紧张后才停止训练,那个时候儿子已经身高180CM以上,始终是他们班级最强壮的小伙子。上初中后,我曾经担心他遇到校园暴力,他笑着说,瞅瞅我这体格,谁敢欺负我。
我常常告诫儿子的另一句话是不要欺凌弱小。他从一年级开始一直担任班干部,各种管理同学的小角色都干过,从上学第一天我就警告过他不许到老师面前打小报告,有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或者回来找妈妈商量,绝不能找老师告状,更不能欺负弱小的同学,这关乎一个人的品格。孩童的世界也有残酷的一面,那些老师授予的小小权力也会使人产生短暂的狂妄,一句“我去告老师”的话在同学面前同样具有极大的威慑力,我希望他能始终保持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和友善。
有一次我出差在外,听说他在课间与同学玩闹,关门时过猛碰伤了紧跟在后面的同学,因为没有影响上课,双方家长到校见面和平化解了此事。知道有孩子受了伤,我感到十分不安,赶到校门口等到放学,买好礼品带上儿子陪着受伤的同学一起回家。在他们家又等到那位妈妈下班回来,我和孩子再一次表达了歉意,那位淳朴的妈妈说孩子还小打闹是难免的,受伤不严重让我别太介意。其实,我坚持陪同儿子登门致歉的原因是希望他直面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不要以为自己年龄还小或者一句对不起就不用负责。非常感激能遇到这些善良的家长,在儿子懵懂无知的时候让他感受到宽容和善意。
刚上上初中时,有一位家长主动加我的微信,自称是儿子同桌女同学的妈妈。沟通的时候,那位妈妈说儿子在学校欺负她的女儿,孩子感到伤心难过。我问她具体是什么事,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说我儿子说话她姑娘有点接受不了。从小到大所有接触过儿子的老师和家长对他的评价都是正面的,那些曾经的同桌男女我也都认识,我坚信孩子的人品。我告诉那位妈妈需要了解事情的经过才能给她答复,如果真是儿子的责任,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并向她们道歉。放学后,我向儿子了解情况的时候,明显感觉他有些紧张,这是第一次有家长告状到我跟前。他所说的情况仍然是和小学同桌那样的开玩笑和斗嘴。我没有批评他,只能提醒他上初中以后一定要注意男女有别,跟同学开玩笑要多考虑对方的感受,特别要求他不能跟女同学有肢体上的接触,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妈妈始终相信并坚定地支持他。
这是他上学以来我收到的唯一一次投诉,那个从小到大同学眼中的幽默分子再后来变成了老师眼里的钢铁直男(总觉得女生不可理喻)。那个个头从我肩旁不断超越的孩童如今我却只够得着他的肩膀了,但我依然是他最坚强的后盾。只是,我理解的坚强后盾不仅仅能在他受委屈受伤害时为他遮风挡雨,更重要的是让他学会尊重这个世界,并能够通过付出尊重而赢得尊重,“敬人者,人恒敬之”,对他人对生活对所有事物永远保持一颗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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